卡夫卡的作品多以寓言故事論述著奇異的自我辯證與心靈現象,有著強烈的超現實主義色彩,閱讀其作品,我無法肯定每次閱讀的心得能與上次一樣,甚至看了好幾次都看不懂,一開始,我以為是腦袋退化了,是否該一起團購銀杏膠囊(補腦、防癡呆),不久便愛上這種一讀再讀的癮,像是反覆咀嚼、慢慢品味歐式傳統硬麵包,由唾液裡的消化酶,緩慢地、珍貴地分解出絲絲淡淡甜味。那滋味雋永留長、層次分明,愈磨愈是美味,也許有人偏愛桂圓酒釀麵包一入口的華麗磅礡,但品味卡夫卡,絕對是輕推慢敲、細細鑽研,非得一番功夫,有人說要讀懂卡夫卡,要看孤獨有多深,但我認為他的故事充滿了童趣,給我溫馨的感覺,或許是時代背景不同,那年代的生活單純多了,步調是慢的,以現代資訊爆炸、紛紛擾擾的環境相較,故事裡圍繞著純真的想像力。


地洞這篇短篇小說敘述一隻生活在地洞裡的小動物,以第一人稱撰寫,如果這篇小說拍成電影,成本應該很省,因為整個故事就只有一個角色,就這隻小動物,他在建構他的安全居所—地洞,為什麼要安全?因為要防範他的敵人,他這樣敘述「我還從未見過他們,但那些傳說講的就是他們,我對他們堅信不疑。」,他沒見過他的敵人,但他堅信他必須要預防他們,唯有固若金湯的堡壘才能保障他的安全,宛如我們在現實生活中,追求著一份安定,一種會安心的生活模式,包括工作、人際關係、自我成長、家庭、健康等等,我們都希望這個堡壘是安全的,也都覺得這樣的安定、安全可能會被破壞、瓦解,無時無刻擔心、害怕,「我這地洞最大的優點是它的寂靜。當然,這种寂靜是虛假的,它可能會突然中止,一切也就結束了,不過這种寂靜暫時還在。」所以故事裡的小動物為了他地洞的安全,費盡心思,左看右瞧、前評後估,甚至歇斯底里,擔心地洞出口暴露位置,還特地偽裝,而偽裝後,卻又擔心因為偽裝反而透露真正的出口,充斥著一種自我辯證又自我推翻的矛盾情節。

如果這個地洞大部分指的是工作上的安定,真的有點可悲,但事實卻是如此,現代社會大部分人的生活方式都必須從一份穩定的收入開始建構,「幹這樣的活我只能用額頭,也就是說,我不分晝夜,成千上萬次地用額頭撞擊著土,如果我的血染紅了它,那我可就高興了,因為這是洞壁開始堅固的證明。」,唯有用血淚砌成的萬里長城才更為堅固,多少工程師用爆肝來換取幸福生活,我想起一篇大陸網友的文章,「为了幸福生活,我们定好闹钟,每天晨起打了鸡血,就开始夸父的一天了。追地铁、追公交。我们在追地铁,地铁在追下一站地铁!追上课签到,上班打卡。为了幸福生活,我们听着苦口婆心的声音,出生在起跑线上,就开始夸父的一生了。追学历,追证书,追伴侣,追名利……当然,一切要以速度为先。追,向着太阳的方向。」

這小動物為了他的地洞心煩不已,幻想著地洞的千姿百態可以提供各式各樣的可能性,或許這邊該多點儲糧,或許那邊要多個小窩,可是儲量會不會佔位置?影響緊急逃生的安全?那小窩的規劃夠不夠完整?會不會給敵人躲藏的空間?如真遇到強大的進攻,把入口設計成什麼樣子才能救命?這個入口能迷惑、引開、折磨進攻者嗎?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傳說中的敵人,或許他該以敵人的角度來思考地洞的安全性,卡夫卡想到了,「我為自己找了個有利的隱蔽處,一連幾天幾夜監視著自己家的入口,這次是從外面。在整個這段時間內,我還沒看到誰在入口搜尋過。」要知道狼在想什麼,唯一的方法就是變成一匹狼,用你敵人的角度來觀察自己,但這是一個素未謀面的敵人。

然而卡夫卡還進一步推演,如果我的敵人知道我在外面觀察,那他或許在我背後觀察我,那我現在觀察的作為其實都在他的掌握之中,這樣的反覆推演,實在無止盡,所以這個小動物把自己搞的壓力過大、緊張兮兮,都為了「素未謀面」的敵人。

「如果我修這個地洞僅僅是為了我的生命安全,那我雖然不會失望,但起碼就我能夠感覺到的安全保障以及能從它那里得到的好處來看,巨量的勞動和實際得到的保障之間的比例是一种對我不利的比例。」勞動換取的是心安吧!換到的並不是實質的保障;我們都以為要的更多更多才能有所保障,當自己有錢之後還要更有錢,努力想賺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,但心裡卻仍是不踏實,缺少安全感,或許錢夠用就好,如王品集團戴勝益董事長捐出個人八○%的財產做公益,夠了就好,其他多的是不是用來煩心的呢?不過,另外一種理論我亦是贊同的,功利主義發揮的極致是追求群體的最大利益,如果你天生、機運、才能就是可以賺更多的財富,而這些財富經你之手可以為社會貢獻最大的利益,那你就應該更努力賺錢,若以亞里士多德的目的論思考也可能有同樣的結果。

故事的演變到最後,追求安全的地洞(生活模式)終將成為一種愚蠢的信仰,「它是我的,因而最終在這裡我可以泰然自若地接受我的敵人加在我頭上的死亡,因為我的血在這裡滲入了我自己的土地,我的血不會遺失。」如此,求的又是什麼?一個素未謀面的敵人?一種慷慨成仁的信念?幻想著這將成為永恆,雖這敵人多數的時間是我們自己,而不安定的不是外在的環境,是我們的心,子曰:「吾十有(又)五而志於學, 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, 六十而耳順,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。」,孔夫子說的是一個生命歷程,如能做到知天命的「順天應人」,是否就能求得一份心安?會不會我也落入躲在洞外觀察地洞安全與否的思維?如MICHAEL J.SANDEL 在「正義,一場思辯之旅」課前所警告,學習思辯是有風險的,一旦思考過就像「犀利人妻」的經典台詞「回不去了!」,回不去最原始的單純~故事結語「然而,一切如故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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